有點爛尾,但好想今天發就發了,可能會再修改。

建議搭配BGM: First Love食用

初戀

 

 

十坪大小房間裡,男人坐在白色地板上,撐起雙頰,望著眼前始終背對著自己的小男孩行雲流水的翻上鋼琴椅,打開沉重厚實的鋼琴蓋,上頭灰塵如沙般下沉至黑暗的隙縫,褐色鋼琴發出怪叫聲,一一啊啊宣告著他本身年代久遠。男孩沒有拿出任何鋼琴譜,只是將手放上積一層薄灰的黑白格子裡,開始自由地躍動,儼然是在花園裡自由飛舞的蝴蝶。

 

男人知道他彈的這首曲子。

是他第一次上台演奏的曲子,但是曲子其中的情感卻是百般陌生,輕快的藍調哭訴自己的孤獨,一個音一個音的從琴鍵中流淌出抓不住的回憶,那些飄浮在空中的曲調承載著不可視的念想。

好像總在提醒他忘記了甚麼?

但是,

想不起來。

 

隨著樂曲的行進,男人越發的好奇男孩身分,終至一曲演畢,他急切的上前想要將男孩轉過來面對自己,卻在碰觸到他的那一瞬間,整個世界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濕,畫面每一道色彩化入水裡,變的不真切起來。

 

 

 

一陣刺鼻消毒水味撲面而來,衝破了油畫般不真實的空間,全白天花板映入眼簾,直覺讓他意識到自己身處何地,身旁傳來急切的腳步聲,一顆粉紅色腦袋映入眼簾,軟糯的小奶音叫喚著玧其哥、玧其哥……玧其?對了,是自己的名字。眼前的人又是誰呢?好像是?…親近的弟弟?

jiminie?」

 

「哥!你醒了……」還未等朴智旻說完話,意識就再度沉入水中,被雨水沖刷過後顯現出一樣的房間,未動的擺設,但是男孩長大了,不去思考為甚麼,直覺告訴他,眼前的少年就是男孩再過幾歲的樣子,少年比起男孩多一些叛逆,但仍舊對於鋼琴存在虔誠的信仰。

這次他沒有彈奏鋼琴,甚至連琴蓋都沒有翻開,只是迷戀地趴在上頭親吻著鋼琴,臉上滿足而又靡爛。

雖然還是青澀的臉龐,但閔玧其不可能認不出來他。

又看了他正親吻的那架鋼琴,一陣雞皮疙瘩從腳底下爬起,延著小腿曲線掐上了喉頸,呼吸頓時凝滯。

 

對了,自己怎麼能不認得它呢?

曾經是自己信仰的它,好壞、希望、夢想、衝動、慾望、愛情都無條件接受並承載的它,自己怎麼現在才想起來?

 

少年持續著虔誠,男人震懾於真相。

一陣火光突地炸開了花,張著血盆大口的火焰漫天蓋地的咬上上木作的琴鍵,少年無動於衷,閔玧其張口要少年離開,卻發現自己連一個音都發不出來。

灰色的濃煙開始吞沒空間,在世界被灰色所覆滅以前,閔玧其看見了一雙孩子氣的手,手裡纂著燒黑的火柴。

 

「哥?」

白白嫩嫩又短短,俗稱的甜不辣手拼命地在眼前揮舞,受到眼底景象的刺激,意識終於不再陷入昏迷,神智慢慢清明起來,這雙手,跟夢裡那雙攢著燒焦的火柴的手,一模一樣。

 

「你…」原是想質問些甚麼的,看見對方滿是擔憂的面容,突然捨不得太過嚴厲:「……我的鋼琴呢?」

 

朴智旻聽見他的話,手心的傷疤微微發燙,臉上出現了瞬間的動搖:「鋼琴怎麼了嗎?」

 

動搖的瞬間被敏銳地捕捉,善意的謊言反而成為心虛的證明,搖擺不定的心也被證據所鞏固。

 

「你不用撒謊,我知道它被燒了。」他冷下臉,眼神像極寒的薄冰射向朴智旻的心臟,「你可以出去嗎?我想靜靜。」

 

 

接連著一個禮拜,閔玧其的精神狀態時好時壞。狀態好,就呆坐著不動,眼神憂愁的像是在為誰弔唁;狀態不好就摔東西,病房裡所有易碎物品全被清出去。

噢還有,朴智旻不得其門而入。

每當閔玧其看見朴智旻,那一天的精神狀況都會極度惡化,甚至出現攻擊傾向,為了避免惡化他的狀態,朴智旻只能在閔玧其入睡之後才進房探視。

 

被拒於門外的第十二天,護士告知朴智旻病房裡的人已經睡下後,他才躡著腳步溜進病房裡,不料,才剛開門就聽見閔玧其冷清的聲音響起:「出去。」

 

「哥…」

 

「我說出去,沒聽見?」

病床上,男人憔悴不堪,原來就白的膚色此時襯得人也病態許多,制式的病人服披在有些駝背的肩上顯得過大,沒有表情的臉上,雙眼深的像是探不到底的海洋。

 

太過命令式的語氣,終於引起朴智旻的不滿,他不懂,自己究竟做了甚麼需要被拒於千里。

他放下原本倚在門把上的手,大步流星的走到病床前,挺直了身板開口,語氣顫抖:「哥究竟為什麼這麼排斥我?」

 

閔玧其嘴角輕佻,表情彷彿說著這是一個蠢問題。

「你會跟一個殺了你愛人的人說話嗎?」

 

「甚麼意……思?」話才開口,朴智旻隨即意會過來:「不……哥你誤會了,那只是——意外。」

 

「別否認了,意外?」他大笑出聲,像是聽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。隨即起身,手掐上朴智旻的脖子,在他耳邊:「那我現在殺了你也是意外。」

耳邊噴灑的是說話的熱氣,冷卻的卻是朴智旻的心臟,逼得他有些站不住腳。

「哥……你別這樣,真的只是意外。」

 

第二次的否認徹底引爆了閔玧其的情緒,「所以你現在要告訴我,我他媽的看到都是幻覺?你手裡火柴留下的傷是假、你人在火災現場是假,你跟這件事情毫無關係是嗎?」

伴隨著情緒爆發,他放開了掐著朴智旻脖子的手,用力推了一把,朴智旻一個重心不穩,直直地往後倒下,撞上身後的桌角。

 

撞擊發出的巨大聲響撞擊耳膜,血液從朴智旻的頭上汩汩流出,鮮豔的紅刺激了閔玧其的視神經,他眼中的景象逐漸開始與血液分分合合,意識逐漸流失在漫天的紅光之中。

 

閔玧其再度醒來,是在漫天的交響樂中。

十坪大小的房間裡,背景音樂是悲壯的交響樂,鋼琴前坐著像極了自己的背影,有些微駝,寬度適中的肩膀,七分褲底下露出的白皙小腿。

 

他知道,這人是自己。

眼前的身影緩緩轉過身,右手纂著一盒火柴,左手點燃一支火柴。

第一支,熄滅。

第二支,熄滅。

第三支、第四支……

他機械性的點燃然後熄滅,直到第三十九支火柴。

點燃的那一瞬間,房門被打開,交響樂嘎然而止,朴智旻的進入突兀的像是高速公路上的緊急煞車,尖銳而又危險。

世界忽然安靜了下來,他看著畫面裡的朴智旻走向他,用手心捻熄了被點燃的火柴,焦黑的高溫在他右手心燙出一道疤。

 

「哥在幹嘛,不要勉強自己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「沒有可是,我說過會等你。」

「但我等不了,我對無法付出全部的自己感到失敗。」那個他不熟悉的閔玧其喪著氣,第一次低下了頭。

 

「所以哥想把鋼琴燒了這樣就能治好嗎?不要做傻事,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?」朴智旻生氣地用左手打掉他手裡的那盒火柴,牽上他的右手向房門走去。

 

Chim……抱歉,我不會再這樣了。」

還沒出房門,一陣巨響從兩人身後「蹦」的一聲炸開,不知道是哪裡開的頭,火勢迅速地蔓延,充滿整個房間。

畫面外的閔玧其看著畫面中的閔玧其在出口前吸進濃煙失去意識,畫面中的朴智旻體力耗盡前終於把他帶到出口,兩人最後給消防員送上救護車。

 

結束了。

地上躺著的愛人臉上是剛流下的血,失去意識前的表情是飽含無助的失望。

 

意識回復清明。

他終於記起來要按救護鈴,要拯救他倒在地上的愛人。

一陣瘋狂的按鈴後,他抱起地上的愛人奔出病房,在走廊上遇見前來查看的醫生,看著愛人進了手術室,看著那礙眼的燈被打上紅色。

 

紅色的燈晃著他的眼,前幾天的事情一幕幕閃現,接著更久以前的回憶開始浮起。

 

 

「哥彈鋼琴真的很好聽呢,要是可以把對鋼琴的愛再分一點點給我就好了」

都給你,現在的愛都給你。

「哥是笨蛋」

你才是笨蛋。

「哥我會等你到治好,所以現在沒辦法全心愛我也沒關係。」

現在的都好了都好了。

「我愛你。」

我也愛你。

「哥是我的初戀,不能辜負我」

你也是…我的初戀啊。

 

「哥,想起我啊。」

 

Chim,對不起。」

紅燈熄滅。

 

頭上包著繃帶的男孩,緩緩的從急救室走出來,臉上掛著虛弱的笑。

「哥,說什麼呢,是笨蛋嗎。」

 

 

真正重要的被記起,

男孩終於離開房間,

去迎接他新的愛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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